鄭在東 台灣文人畫的最後代表

(2012-03-06 23:48:44)

轉載自2012/03/03 【聯合報/記者唐守怡專題報導/記者陳立凱攝影/圖片提供鄭在東】

 

 

鄭在東 <wbr>台灣文人畫的最後代表

鄭在東跳脫江南文人的嬌柔,自有種人生的「熟」。

主角開場白

鄭在東,30年前,美食作家韓良露的父親曾覺得鄭會倒楣一輩子,30年後,誠品畫廊藝術總監趙琍稱鄭是台灣文人畫的最後代表,作家舒國治則讚鄭擁有過人的鑑賞力。原來,畫家鄭在東企圖反叛的同時也追尋傳統,不新不舊、不西不東的創作風格在華人藝術界自成一格。

 

鄭在東的繪畫之路啟蒙得晚,19歲才隨龍門畫廊創始人楊興生習畫,沒底子但有天分,第二次造訪楊興生便被帶著「玩樂」,開始大量閱讀現代藝術書籍,回家自己作畫,下次上課再帶給老師評分。

 

1970年代的台北氛圍朦朧,大時代下的台灣人認為美國是唯一出口,鄭在東也想過要渡海進修,但因父母年事已高,只好毅然放棄。

 

在當時西風東漸的影響下,當時的年輕人自許文青,總覺得要做很多事才算活過,主修電影的鄭在東和馮光遠等人活躍於1970年代的電影界,拍了幾部實驗電影,也積極參與試映,但30年後回頭看,反而覺得沒意思了。

做完電影,又接觸了陶藝、攝影、文學,真正讓鄭在東專職繪畫的轉捩點,是在他發現拍電影是項耗費大量人力的工作之後,電影是團體事業,需要全體工作人員的合作,但繪畫「很個人,不需要外在配合,忠實呈現自我生活狀態」他說。

 

關於鄭在東   棄電影 拾畫筆

1953年生於台北,世界新專(現世新大學)電影系畢業,19歲開始習畫,師承楊興生。自述犬儒主義者,閒散世間,除了繪畫外,對品酒、品茗、器皿、骨董、文學皆有涉獵,現定居上海。

 

鄭在東/愛挑戰 從邊緣到主流

2012/03/03 【聯合報/記者唐守怡專題報導/記者陳立凱攝影/圖片提供鄭在東】

鄭在東 <wbr>台灣文人畫的最後代表

 

鄭在東將中國古典文化融入當代繪畫,在大陸亦具有極高的知名度。

邊緣藝術家

很難明確將鄭在東歸類在某個流派,連他自己都說了:「我想做邊緣藝術家!」不斷挑戰自我是最讓他感到快樂的事,不想成為主流,甚至也不想要粉絲,有了家庭後,鄭在東在生活態度上還是像個浪人。

 

鄭在東曾於畫冊中自述:「一個犬儒主義者,閒散世間,貪愛酒色,常流連於酒肆風月中,有時讀書又不求甚解,卻以不沾頭巾氣自喜」「好茶酒美器,迷奇石骨董字畫,且山水癖甚重,江山勝跡總愛登臨」。

 

攤開時間卷軸,隨著時代推移,邊緣終成為主流,逃不開必然發生的循環。鄭在東說:「其實我的心態還是喜歡邊緣、孤獨的感覺。」

 

在誠品畫廊藝術總監趙琍眼中,鄭在東每個階段的畫風轉變都是個人追尋的結果,沒有科班包袱,更能自由揮灑。

 

 

鄭在東 <wbr>台灣文人畫的最後代表不屬於任何一個畫派讓鄭氏風格與眾不同。

鄭在東剛出道時的筆觸樸拙、粗厲,構圖卻非常超現實,令人「震驚」,在當時就以前衛著稱,獨樹一格,現在則大量引述中國古詩詞入畫,反而成了「今之古人」,但其中蘊含的色彩、技巧、哲學性依然高人一等,有行家固定收藏他的作品,合作畫廊對銷售他的畫總有把握。

 

早期鄭在東的畫風是十足的表現主義與超現實風格,充滿青少年內心的不滿,透過繪畫直接宣洩內心的黑暗情感,內容不脫死亡與愛情。從反叛開始,從前衛再逐漸撤退到古典,一晃眼數十年,現在最愛山水畫,這也是他到大陸印證傳統文化,後期乾脆定居上海的原因。

 

中國文化報社副總編輯趙忱曾說,對大多數人來說,鄭在東或許只是一個傳說,仰望也好,平視也好,都只能隔著大老遠的距離。

 

〈畫風自己說〉就是鄭氏風格

「做藝術家就是嚮往一種寂寞的狀態。」鄭在東一直在找新的路走,不屬於任何一方,甚至被前衛派認定是古典派,卻又被學院派嫌不夠正統,不東不西,不新不舊,偏偏他又覺得這樣正中下懷,正巧創造出獨特的鄭氏風格。

 

鄭在東/上海觀察 粗魯中的快樂

2012/03/03 【聯合報/記者唐守怡專題報導/記者陳立凱攝影/圖片提供鄭在東】

 

 相較於家鄉台北的文明,上海還是座滾動中的城市,就像早期日本年輕人眼中的台北一樣。

 

剛到大陸時,鄭在東還有點羞澀,變得大方是後來的事了。

 鄭在東 <wbr>台灣文人畫的最後代表

他說:「當你放不下優越感,不融入當地生活,不管到哪裡都一樣。」「要觀察才會了解,才能被尊重,如果只會以自我價值批評,就會演變為牢騷。」他開始察覺 在大陸生活最大的樂趣在於觀察社會,所謂的「不文明」反而涵蓋簡單的快樂,他將這種單純定義為「粗魯中的快樂」,例如當地人在公共場合不需禮貌問候,就能 恣意拿起他人的報紙閱讀,這種行為在台灣人眼中看來荒唐,但也凸顯出台灣人太矜持的一面。

 

鄭在東/品味走在時代尖端

2012/03/03 【聯合報/記者唐守怡專題報導/記者陳立凱攝影/圖片提供鄭在東】

鄭在東 <wbr>台灣文人畫的最後代表

舒國治眼中的鄭在東

舒國治和鄭在東認識得早,生活在台北這座小城市,常在試片場合碰面,卻因沒有什麼共同要做的事情,所以熟得晚,80年代中期才開始頻繁互動,1997年正式合作《台灣重遊》。

鄭在東自稱過著散漫生活,在舒國治眼中確實並非謙詞,但這所謂的散漫是相對性的,不是真的散漫,而是對鄭在東而言的散漫,因為他的效率很高,散漫已經做了這些事,不散漫還可以做得更多,只是他選擇不拚到把每一口氣都用盡。 鄭在東 <wbr>台灣文人畫的最後代表

「鄭在東是台灣最早認識文雅生活的人」,舒國治讚鄭在東能夠把從讀書、看圖中,得知古人、東洋人、部分西方人怎麼把生活過得有質感的方式融會貫通,用他過 人的鑑賞力,轉化成自己可以施展的一套,對於生活要排布的器物尤其講究,而這種生活美學並不因為有錢才能做到,早在他還沒賺錢時就已略懂,鄭在東的品味一 直走在時代前端。

 

鄭在東的上海公寓是許多人欽慕的空間,有人說他落腳上海,某種程度上是展現江南文人的風骨。舒國治進一步分析,鄭在東的上海公寓又與江南文人太過繁瑣、嬌 柔的性格有所不同,大量使用現有的、現代人可使用的、恰如其分的材料,打造他的生活小地方。有時候越知名的設計師家具會讓使用者越有特色,但這在個人眼光 下是非常不協調的,「當人到了一個地位,一樣都用不上」,鄭在東就是如此。

 

鄭在東/年輕時哈日 中年醉心自然山水

2012/03/03 【聯合報/記者唐守怡專題報導/記者陳立凱攝影/圖片提供鄭在東】

鄭在東 <wbr>台灣文人畫的最後代表

創作的薰陶

現在的台灣年輕人多朝日本文化看齊,迷蛋糕、窩小酒吧與咖啡店,多少是帶著點小資味道的,在鄭在東那個年代,有點文化素養的年輕人聚集在紫藤廬,喝茶也品酒,享受當代特有的生活氣質。

 

 

鄭在東 <wbr>台灣文人畫的最後代表

鄭在東自陳年輕時是哈日族,女兒也被他送到京都念了4年書,但中年反而醉心大陸渾然天成的廣袤山水間。1987年開始和畫家于彭結伴到大陸旅遊多次,後來在上海設立工作室當做據點,探訪激發古人創作靈感的江山勝景,發展出屬於他的中國繪畫方式。

鄭在東愛喝茶,也懂茶,是藝術界人所皆知的,時至今日,他甚至在旅行中買茶,帶著茶葉找水。台灣發展出的普洱老茶文化,他怎麼也喝不慣,他依循的是中國傳統脈絡,著迷於綠茶的口感,迷戀當季新茶。

 

正因為綠茶喝來高雅輕盈,更需要好水相伴,才能泡出精華,浙江虎跑泉、鎮江中泠泉,是他心目中最好的泉水,找到好水,才能喝好茶,是他始終堅持的信念。

 

什麼是好茶?鄭在東的定義也很隨興,他說,喝茶其實和個人體質相關,是種探索過程,有了基本認識後,就能自由尋找適合的味道。

 

 

鄭在東 <wbr>台灣文人畫的最後代表

繪畫之餘,鄭在東也品茗,用優閒的步調品味人生。

因為愛茶、著迷歷史,他親身走訪了相傳為茶葉起源地的九曲溪南宋御茶園,跟著吃了一頓員工餐,用當地食材手工製作的料理不是什麼山珍海味,卻彌足珍貴,他說,有機不只是吃口感美味,還象徵當下放鬆健康的心理狀態。

 

偶爾與好友相約遊山玩水,途中的不期而遇總讓人回味再三。鄭在東某次與于彭前往張家界,在長江轉乘時,被熱情的店家招呼進店用餐,當時他心想這只是家小破 店,對餐點毫不期待,想不到老闆馬上到江邊採買,端上桌的竟是鮮美的武昌魚,幾道不起眼的華中家常菜,意外地合了他的胃口,也成為他至今懷念的味道。

 

 

 

熱愛古典文學,卻還是覺得詩詞略顯虛假,沒有表達出作者的真性情。鄭在東經常用骷髏入畫,〈李白月下獨酌〉裡沐浴於月光中的李白就是一身枯骨,是否反映出中年的鄭在東心境又回到年輕時的憤世?答案剛好相反,死亡代表的不再是對世俗的不滿,而是一種看透人世的灑脫。

鄭在東 <wbr>台灣文人畫的最後代表

鄭在東/覓閒味 上海穿巷闖弄

2012/03/03 【聯合報/記者唐守怡專題報導/記者陳立凱攝影/圖片提供鄭在東】

生活的贏家

身為一個邊緣藝術家,鄭在東始終想活得像古人,定居上海恰能體會中國古代江南文人的浪漫情懷。中午到西湖畔喝茶,看人打麻將、大白天就喝醉,正是他嚮往的「有閒生活」。

 

鄭在東位於汾陽路的居所,是30年代風格的老洋房,平常他就騎著腳踏車亂逛,從老建築和橋梁一窺上海原貌,尤其復興路隨季節變化美景最令他流連忘返,有時拐進城隍廟老街區,嗅聞巷弄間飄出的飯菜香,聆聽自古傳唱至今的戲曲,他在上海過的就是這種優閒日子。

 

鄭在東 <wbr>台灣文人畫的最後代表

從鄭在東的住處一窺現代古文人風骨。

 

 

鄭在東 <wbr>台灣文人畫的最後代表
鄭在東怕家像骨董店,所以也部分選用現代家具。

鄭在東以中國晚明的張岱、日本的千利休為生活師法典範,不喜歡太強烈的設計感,自己動手將住所規畫為現代文人空間的樣貌,擺設不需要過於雕琢,但器物一定 要講究,畫圖請木工量身打造家具,以榫頭組合,用泥土糊牆、貼上宣紙,自然流露簡樸的溫暖氣息,但他也選用當代家具,「我怕家看起來像骨董店!」室內設計 對他而言就是一種玩樂生活的體現。

 

誠品畫廊藝術總監趙琍說鄭在東的人、畫、空間是合一的,讓人感覺舒服的,他的人就像他居住的空間,同時也像是生活在畫裡的情境,使用簡樸但很有味道的家具,將常民生活裡的精緻文化體現到底。

 

行腳大陸各地的鄭在東,最愛的還是台灣小吃文化,但上海美食薈萃,要他推薦,他還是立刻就能排出口袋名單,最道地的是老吉士,想嘗試特殊食材就上致真會館,吃弄堂菜找小白樺,要氣氛好就進逸谷。

 

他分析上海美食蓬勃發展,競爭激烈,店家輪替速度快,造成上海人用餐沒有忠誠度,加上餐廳一成功就急著擴張、開分店,消費者抱著朝聖心情前往餐廳,用餐後容易感到挫敗,不經意探訪反而帶來驚喜。鄭在東 <wbr>台灣文人畫的最後代表

 

鄭在東/創作充滿實驗性 不想被定型

 

 

 

鄭在東 <wbr>台灣文人畫的最後代表

鄭在東融合傳統又追尋反叛的獨特畫風讓他在畫壇占一席之地。

畫了40年,他依然認為創作充滿實驗性,不想因為某場成功的畫展而被定型,當技術熟練了就容易畫出重複的東西,他一直在觀察,不斷有關注的主題想畫,對什麼都充滿興趣,年過半百的他有著更勝年輕人的活力與熱情。

 

鄭在東並非全然是個封閉視野的「犬儒」,從前想去但沒去成的美國,他在1986年後因為女兒出生,開始覺得自己不能再這麼閒散下去,於是去了幾回,辦了也看了多場展覽。 鄭在東 <wbr>台灣文人畫的最後代表

 

 



















鄭在東追尋古人足跡遊歷山水,所學所想全入畫中。

長久以來,世人都認為紐約有著完善的藝術制度,鄭在東可不這麼想,在美國待了3個月,他發現「我不喜歡欸,太商業化了!」他舉例擅長以扭曲猙獰的臉孔和人體表達心理狀態的已逝愛爾蘭畫家法蘭西斯培根(Francis Bacon),後期被商業制度綑綁,導致不能隨興創作,這不是鄭在東想要的未來,「無法抵擋商業化時,藝術就會被瓦解,關鍵是用什麼姿態面對。」 鄭在東 <wbr>台灣文人畫的最後代表

 

所以他回台灣後著手「台灣三部曲」,從重返童年記憶的北郊遊蹤,到探訪老建築的台北遺忘,再到回憶繁華時期的北投風月,鄭在東企圖運用自傳式的個人歷史回 顧,建構對台灣的重新認識。不同於單純用畫筆記錄景物變遷,鄭在東用自己的方式探索,站在感性角度觀察台灣,結合自己的心態轉折,而不從政治或社會狀態去 了解台灣,他解釋:「這樣入畫才有新意,城市文化需要文字與藝術記載,但不是描寫它,而是描寫自己的心情轉變。」

 

 

 

鄭在東 <wbr>台灣文人畫的最後代表

 

畫完伴隨他成長的家鄉景物,鄭在東開始鑽研中國古典文化,用繪畫表達詩詞,轉化為現代藝術,《輓歌》、《世說新語》都是他的創作素材。「畫山水不是要描 寫,有點像文藝復興早期找希臘文化,是一種『高古』的精神。」鄭在東持續往內在挖掘一種不中不西的風格,但內涵要是中國的,於是他從山水、人物、花鳥開始 挑戰。

 

他一方面到大陸走古人走過的路,另一方面則感嘆台灣的藝術環境讓藝術家過於仰賴美術館制度,簡直荒謬,「文明扼殺了有意思的東西。」他點出台灣美術館只著重辦活動、重視入場人數的弊病,讓年輕藝術家沈溺,畫出來的作品沒有個性。

 

鄭在東 <wbr>台灣文人畫的最後代表

看似孤寂的繪畫內容反映出鄭在東豁達的人生觀。

 

曾在上海與收藏家沈尚賢頻繁往來,沈尚賢一句:「現在的大陸感覺像是唐代。」至今才得到驗證,鄭在東的創作靈感在大陸激發擺盪,他說大陸的藝術界正在萌 芽,就要進入興盛時期,不只檯面上的藝術家大放異彩,有更多潛力者等待被發掘。所以他期望跳脫受西方影響而無法突破架構的窘境,做出讓中國文人評斷的作 品,至於西方人的意見?成長背景和生活經驗不同,怎麼評論華人畫作?

 鄭在東 <wbr>台灣文人畫的最後代表

鄭在東特別喜歡宋代的趙孟頫與倪瓚兩位畫家,尤其趙孟頫開創了文人畫,從古典發展出新意,影響明清甚至現代藝術,他也是歷史上少數全才型的畫家。鄭在東近 10年很少到大陸以外的國家旅遊,只專心在旅程中回味歷史,隨著黃公望〈富春山居〉遊覽富春江,跟著〈天池石壁〉爬天池山,還追到華不註山、鵲山,才發現 只是座小山丘,之所以在歷史上留名,就是因為趙孟頫畫了幅〈鵲華秋色〉。

 

 

鄭在東 <wbr>台灣文人畫的最後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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